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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记忆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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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于:姚老师

最后更新时间: 接近 4 年前

清早看到群里通知,14:00到校礼堂去做核酸检测。北京协和医院的医师来测。
要带身份证、出示各单位发的核酸检测通知、提前准备好出示手机上的健康码(绿色才能进校)。
14:00,出示上面提到的证明材料、刷脸,进西校门。
以为人不会太多,至少不会太密集。
还没到大礼堂,已经见到队伍折着排到文华楼西楼这边来了。
四周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烈日下,人挤人。
全校分成四个组。有十七个部门,从礼堂正门双号门入。
到附近阴凉处坐等,边打这篇文章。
这几天关于高考生被顶替的文章多。
据报道,2018年—2019年,山东高等学历数据清查工作中,有十四所高校曾公示清查结果,其中242人涉嫌冒名顶替入学获得学历,时间为2002年—2009年。
报道的被顶替者全都是家庭条件差的农家女,而顶替者全都是家庭条件好的城镇人。其中有学生的老师、班主任,用自己成绩差的女儿把自己班上成绩好的学生顶替了的。
本该是最值得信赖的人,成了害自己的人。
我是1980年代初参加高考的。
八十年代初,交通极不方便,也没有任何通讯条件,就在家呆着等。
附近村寨的一个人,和家里有点关系,本来极抠门的一个人,不惜各种花费,一次次跑到县城去看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没有。他到我家里几次。某某学校的通知来了,你莫有ha手啊,哈哈;某某学校的通知也来了,你又莫有ha手啊,哈哈哈哈……声音里充满幸灾乐祸。他的声音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快乐的声音之一。我没理他,我没报他说的那些学校。
有一天,老黄田一个赶马车的经过我家门口,手握缰绳立在马车上边走边喊,说哈尔滨工业大学要我,问我愿不愿意去,赶快上县城去一趟。
第二天我匆匆赶到县教育局,接待我的人说,这个事,一个星期前就结束了……
之后身无分文的我就到在县城附近农村打工做砖瓦的小学同学大都那里蹭吃蹭住;和一伙民工挤住在两层木房子的楼上,通铺。楼上四周没有板壁。孤零零的一栋破败房子。
当时为这伙民工做饭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寡妇,民工中有个退伍军人,四十来岁,未婚。听同学说这两人相好。看到过退伍军人帮寡妇挑担子。印象中,那寡妇总是很快乐。好几次,大半夜,她从外面采购回来,和人边走边大声说话,到楼下就放声高歌:反动派,嘀嗒哆,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大家都被吵醒了。我疲倦,却睡不着了,很快耳边香甜的呼吸声、鼾声此起彼伏。
那个寡妇快乐的形象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不知她和那个老兵的婚事成了没有。但愿她幸福,愿他们幸福。
后来我领到了录取通知书……几十年没见到大都了。
我大学毕业工作两年后考了研,那时大学生都凤毛鳞角,研究生更稀缺。
有一天,一个住同一楼的人叫我出门,先跟我闲聊了一阵,然后很神秘的样子,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来。原来是我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来了。他说,你这个通知书是我拿到了啊,要是别人,就不一定能到你手里啰,很可能,然后他做掏包拿出个东西的动作,接着做出用打火机对着信点火的样子,同时来一声“啪”……或者,然后他做了两下撕信的动作,连着一个往旁边一扔的动作,接着说,给你扔进垃圾桶……
大学录取通知书和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回想起,有点后怕。
坐等到16:30,队伍排到礼堂正门口了。
3人共1管测试剂。用一根棉签在舌条左边中部靠后一点位置取样。一下就完成了。
吃午饭时,我说我下午要去做核酸检测,如果是无症状感染者,很多人都得隔离。
一位年轻人说,你居然没有一点愧疚感……
被病毒感染的人都是受害者。病毒无处不在,防不胜防,谁都可能被感染。被感染者没有过错,值得同情,何愧疚之有。
何况还只是假设。
可以害怕,不应歧视。
心里不是滋味,为年轻人这样的认知水平。
感到发毛,真要有事,这……
八十年代,有谁能想到今天的社会状况?
今天,又有谁能想到三五十年后社会的样子?
一张表“历年高考人数和录取率统计(1977—2018)”:
1977,570万考,取27万,4.7%
1982,187万考,取32万,17%
1985,176万考,取62万,35%
……
最早几年,先政审,看在政治上有没有资格报名。这就刷下去一大批人;再预选,确定学业上有没有资格报考。这一步又刷掉很多人;考试后再体检,看身体合不合格。我寨子里有个高中毕业的,检查出个什么“三级杂音”。考试分数够了中专线,一个干了几年农活,能挑两百斤的壮硕青年,因此就失去了录取资格。
先考试,后体检,只搞了两三年。之后都是先体检。
和陈老师微信聊天。陈老师说:我们那时也是一样,只是少一个预选。政审、体检都有。我就是因体检不合格而没有被录取(但是已参加了考试),其后因扩大招生计划才又录取的。
陈老师1950年代上的北大,先进的中文系,后调到数学系。
平民子弟的命运常常因一个小变量的变化而发生巨大的改变。
1999年开始“扩招”,录取率超过50%;这些年早超过8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