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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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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于:姚老师

最后更新时间: 2 年多前

故乡黔东南民间,篮球运动比较普及。最近,美丽乡村篮球赛在网上火出了圈,网友把它称为村BA。
NBA,CBA……村BA,这个名字有点形象。
村BA,女子篮球赛规则:只要不打架,随便怎么玩。
一个伟大的创意。
达到了广泛的参与性,达到了体育锻炼的目的。
故乡的这种民间篮球赛已经几十年了。
苗族第一县台江县,这种村BA更是普及,百姓参与度极高。
小型的,天天有。
大型的,一呼百应,随便就能来百多个村参赛,附近的县都有来的。在外打工的都请假或辞职回来参赛。
男子队,水平极高;女子队,有趣,好玩。
啦啦队,苗族飞歌,侗族大歌;苗族服饰,侗族服饰;苗族舞蹈,侗族舞蹈……极具展示性,极具观赏性。
观众如海,欢声如潮……甚至有打着吊瓶看的。
贵州黔东南的村BA已经蜚声海内外。这次就有广东组织了村队几千里迢迢来参赛。
有网友邀请中国篮协主席姚明去现场体验村BA。姚明作了视频回应:从场面上来看一票难求,我不确定我能够拿到票,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非常希望到现场体会这么热烈的气氛。
姚明还说:希望可以更多地从他们这边汲取很多的经验,汲取很多的营养,使我们中国的篮球环境更加蒸蒸日上。
黎平县的村BA也发达。黎平,就是著名的黎平会议的那个黎平。
黎平的牛瘪和羊瘪出名。
有次,黔东南首府凯里,常湖老弟请我吃饭,一大桌人。
饭桌上,一位老家人,美食家,他曾在黎平工作多年,他说,他认为,第一好吃的是羊瘪,第二才是远口发豆腐。
我一直认为老家的发豆腐和土鸭最好吃。美食家的话结结实实地把我惊着了。我以前对牛瘪羊瘪连听都害怕,更别说吃了。听了那位美食家的话,心里就一直想,以后去尝试一下牛瘪或羊瘪。
大型村BA,比赛时都是从天亮打到天黑,又从天黑打到天亮。
这已经成为当地的一种风俗,当地人称之为天亮文化。
村BA丰富了当地的社会生活,也活跃了当地的民生经济。
回顾了一下自己的篮球简史:
小学,会拍几下;投篮,投不上去,篮板太高。
至今清晰地记得,区里在我们学校举办了一次小学篮球赛。区是那时县下面的一个行政单位,下辖六个乡镇。那时乡不叫乡,叫公社。
来了十来个队。不管路近路远,都是走着来的。很多学校组不起队,因为没有篮球。我们学校有篮球也才两三年,是因为来了个公办老师。
热闹了几天。天天翻过那座桂花岭去看。
留下难以磨灭的三个印象:
参加比赛的队员有馒头吃。羡慕极了。馒头是方的。圆的馒头我是上了大学才见到的;开局跳球。才科拿到球,转身,三步上篮,进了!干脆利落,滴水不漏。但,进的是自己方的篮筐,按后来的说法叫闹了个大乌龙。双方立即吵起来,我们说应该算我们的,他们说应该算他们的……最后带队的老师们经过讨论,算对方得分。才科比我高一级,比我们大三四岁;参加比赛的同学一时风光无两。
初中,远口中学,我没有印象打过篮球,却深刻地记得几乎每天下午的篮球赛。多数是老师和高中的学生在打。把学生分成两队,老师平均分到两个队。会打球的老师不多。印象中,打得好的只有两位,文史大牛冉老师,物理大牛加化学大牛郭老师。吴老校长不会打,但时不时也上场活动活动筋骨。
至今记得球场上郭老师的飒爽英姿,记得他那豪迈的声音:嘿,直线,传球传直线……两点间直线距离最短嘛,也不容易被对手截断……接住!
球场上,同学们爱互叫爱称。至今还记得两位学长:爱哥、高哥。队友一声爱哥或者高哥,双方立即会意,瞬间作出反应。爱哥叫吴受爱,高哥叫吴才高。爱哥是地湖的,地湖在湖南境内,是块飞地。那时见爱哥背着个书包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后来每每想起,却总替爱哥感到那份不容易,那个年代大家营养都极差,每周那长长的五十公里的旅程,那长长的寂寞……不知爱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高哥是远洞的,远洞离远口只有三四公里。高哥是个大帅哥。以前我对英俊帅气之类的形容词感到抽象时,就会联想起高哥。
再没听到过爱哥的消息,不知道爱哥现在在哪里。
听到过高哥的消息,是他的死讯。听乡人说,高哥高中毕业后参军到边疆,死于急性阑尾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交通极不方便,可怜高哥的父亲,汽车,火车,拖拉机,轮船……辗转几千里,无论如何也要把儿子带回家,带着这个信念,一次次死过去又活过来……高哥,一个优秀军人,又有文化。可叹一颗将星就这样像流星一样陨落了。
高中,没打过球,只看打球。县城有个灯光球场,经常有球赛。常去看,但没有留下印象的。
大学,不打球,喜欢看打球。至今清楚地记得,有一年的校篮球赛,数学系和化学系进入决赛。化学系锐不可当,冠军志在必得。而我们数学系,一路拿化学系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决赛那天,化学系的曹克坚一接近三分线就跳投,百发百中。元平也是化学系的一员大将。元平是我的终身挚友。比分迅速拉开。我站在场边,我想我们应该这样……我示意孙民勤,他见缝插针跑到我身边。我说,你封死曹克坚,不能让他接近三分线,更不能让他有机会投篮。后面的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我们赢了。
大学毕业刚工作的那三年,为锻炼身体,经常打球。其中有一年,带学生到白市实习,四个班,八十来人。期间,江东有个学校邀请我们去打一场友谊赛。那里有一支球队,远近无敌手,赫赫有名,尤其是有个神投手,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威名远播。周末,我们带了一支队伍乘一条舢板沿清水江到达江东。
站在舢板上,很自然地想起流传在这一带的那副对联:
水淹江东  快把新舟来渡马
火烧褂子  打开金井救茅坪
江东、新舟、渡马、褂子、金井、茅坪,是清水江流域自贵州省锦屏县至天柱县一带的几个地名。
观众已是人山人海,赶集的乡人都来了。比赛还没开始,气氛已经热起来了。赛前,因为我的球技差,就负责把球传给学生,让学生投篮热热身。这个动作,却引起观众的议论。有人指着我说,注意,那个人肯定最厉害。之后的比赛中,不时有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他们水平最高的还没上呢。比赛极其激烈。亲眼见识了那位神投手,跑到任何位置,接到传球的瞬间即出手,无一失手。时间到,对方输我们五分。裁判却不吹结束的哨声。观众没看过瘾,裁判不敢吹。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继续。比分交替上升。继续,继续……我们就带那么几个队员去,没有替补,学生们体力明显有点吃不消。观众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如此热情澎湃的场面,至今我再没见过。中途我上场两分钟,投进一个两分球。我们的学生都累得脱了形。四五个小时,客人比东道主多一分的时候,结束的哨声响起。掌声如雷。一顿盛情款待,不在话下。
再次摸球,是近二十年后,那时我已经在京工作多年,全校教职工篮球赛。共十九个队。我们队,三位老队员,都近六十岁,两位中年人,都近四十岁。结果:我们,全校第四名。我投进一个两分球,一个三分球,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如今,又快二十年没摸过球了,也没看过球。
一直对电视播送的那些篮球赛没有兴趣,好看的太少。
魔术师约翰逊,飞人乔丹,好看。那是力与美的结合。他们把篮球打成了赏心悦目的艺术。
关注过姚明。一个高人,吸人眼球。姚明打入NBA后,有时会看他参加的比赛。
一直对篮球是高个子的运动这点心有戚戚。个子太高,就显得笨拙,比赛就没法好看。灵巧的高个子毕竟少。
想了两个办法:
篮板的高度,根据队员的平均身高,按比例升降;
矮个子队员可穿戴弹力器。
村BA对我个人的最大魅力在:
它是民间的,民间参与度极高;极具民族特色;极具趣味性和观赏性,就是我最看重的,好玩。
贵州,全国唯一的山地省,隔座山,话音都可能不同。
我老家附近有个地方叫分水坳。分水坳以西两里,烂木江,讲的是“酸汤话”;分水坳以东两里,老黄田,讲的是“湖南话”。
“酸汤话”颇似北方许多地方的方言;“湖南话”是粟裕大将讲的那种话。
历史上,这样的地理环境,会产生一种自洽的文化体系。
村BA,发自民间,如火如荼,正是这样的文化背景下的产物。
行政可助力,但如果纯粹依靠行政力量推动,恐怕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村BA,好看的篮球赛,一个有趣的社会现象。
过两年去现场看村BA,重温那逝去的岁月,附带完成那个心愿。
2022.8.14(姚祖喜 自在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