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3.31,周日,1°C——16℃。
7∶00起来。看些东西。喝茶。
吃了核桃、桔子、饼干。
看《沈从文小说选》,牛。
扫地,洗澡。
突然想去走京西古道。
说走就走。11∶00,带上一瓶茶水,在楼下买了一个面包,6.50;打滴滴快车,预交101.70;约1小时到水峪嘴村。退10.74。
打滴要预交车费,这是第一次。
滴哥北京人,1960年代生,人很温和;说7:30开干,拉了8趟了;中学上的月坛中学;没到过这边,也不认识就在旁边的永定河。北京人,五六十岁了,又开车,却连永定河这一带都没来过。有点诧异;问,那个年代过来的,对文革有什么印象,说那时小,印象深的有,大人把鸡蛋砸到“成分”不好的人脸上,看着汤汤水水就从那人脸上顺着额头眼睛鼻子嘴巴流下来。说那个年代物资奇缺,可惜了那些鸡蛋;这是至今遇到的年龄最大的滴哥。不能多聊,聊着聊着就要分神走错路;说拉远活如果回来时拉不到人,加上过路费,还会亏一点。把我拉到目的地后,说决定等一等,看能不能拉到回城的客人。
前面是个隧道,1百来米长,5米来高,往上。隧道上方,垂直而过一条铁路。
一位老人在摆摊卖些干果、京白梨之类。
穿过隧道,到路边一家民宿看了看。内蒙通辽人开的。名字好听,梦回古道。接待我的是位女士,一身蓝底碎花无袖连衣裙,三四十岁的样子,她把夏天提前到她身上了。说店是她姐开的,按她姐的名字取的店名,她姐的名字里有个梦字。有一个公司,有餐饮、旅店。在其它地方还有店。说喜欢吃喜欢喝喜欢玩,就做了这些。我说把爱好做成事业,挺好!我看了看,店干净,有格调。中午了,我问有什么吃的没有,比如面条,女士进厨房看了看,说没有面条了,问我做饭吃如何,我想做饭加上吃至少得花去一个小时,就告辞了。幸好出发时买了一个面包。女士一直送我出来。关于店名的小故事就是在外面看着店的招牌告诉我的。
门票27.00。老远就看到,前方远处山顶上有玻璃栈道。
售票处,上次深冬访马致远故居时车开到这个地方来过。上次没有进去走古道。
出示门票后,参观了古道博物馆。多是一些照片和文字介绍。古道、石牌坊、关城等遗迹。还有一些马帮用的实物。
京西古道指的分布于京西门头沟深山里的几十条古道,为史上交通、商业、军事、进香等的通道。现在多数早已淹没在历史和时间的荒草丛中了。
紧挨着,“0498”,林彪1968年建的地下防御工程。先是1百来米长比人稍宽稍高的通道,然后是一个长长的大厅。一箱箱的子弹、炮弹,一辆熟悉的那个年代的吉普车。阴森森的氛围,一个人,疹得慌,不敢往前走。
出来,沿旁边的栈道往上,是前些年为“军事真人CS”项目所建。
一路荒草丛生,各种设施早已腐朽垮塌。在野外大大地方便了一次。无人会来,放心。暖阳下微风中,几十年没这么爽过了。
一片荒草丛中挂满一片白。走近,却原来是挂的纸钱。有人提前扫墓了。奇怪,这些人也不把长得又高又密的草清理掉,挂了点纸钱,就算扫墓了。
边走边想起老听的那段∶
人活百岁古来少,先从少年后到老。中间光阴不多时,又有忧愁与烦恼。世上财多你就取不尽,朝内高官你就做不了。官大财多能几时,惹得自己白头早。月过中秋月不明,花过三秋花不好。花前月下能几时,不如且把金樽倒。荒郊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度理青草。——有点消极,却是这么个理。
喜欢杨慎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又想起“好了歌”的那句“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
一个人走在荒草丛中的野径上,心里一阵莫名的惆怅。
在故乡,扫墓是要把荒草都收拾干净,还要烧香烧纸,还要用食物和酒禳。
小时候跟着大人去扫墓,是我成长路上最重要的经历之一。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听到、感受到、学到很多东西。胜读十年书。更早时,怕跟着母亲去扫墓。三岁多开始,好些年,在父亲墓前母亲无助凄绝的哭声把我幼小心灵的那一点点力量都消解了。小时候,自卑、敏感、聪明、懂事,与这不无关系。后来,必须、不得不,种种因素,人也在成长,好不容易才从不良情绪中走出来。“挂众亲”又热闹又有美食享受。扫墓,逐步给我带来新的感受。
通过扫墓,走遍故乡的绿水青山。故乡的山水和人事,成为我生命中最基本的人文底色。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智者,乐山乐水乐自由。
上到水泥公路。曲曲弯弯,一路是春节期间关于古道主题的花灯展览。心想,这是什么古道啊。
到顶。头顶上方高处架于两座山的一座桥,是去往玻璃栈道的。从桥下过,到一座长亭。旁边有老爷庙、观景台。站在长亭北望,远处一座村子。认出是马致远故居所在的那个村,西落坡村。
出示门票,进入。看到了古道。原来是自己走错了路。不远处是牛角岭关城。关城附近,很多深深的蹄窝。马帮蹄印久踏成窝。由此可见这条古道往日的繁忙景象。
走这种崎岖难行的路,想起交通通讯都落后的年代,联想起弘一法师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多少长亭外古道边的送别,都是生死之别。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古道边,山野杏花格外鲜艳动人。
不敢走玻璃栈道。沿古道往下,一直到京西古道门楼,就在古道博物馆旁边。走古道,本应从这里进入往上的。
原路返回至隧道出。
那位摆摊的老人还在。买了4个京白梨,10.00。坐着聊了一阵。先问我多大年纪,紧接着马上说他来猜,他猜我六十出头,六十二三,六十三四,六十四五,六十五六,六十六七,自己连着这么说,最后敲定,说怎么着也得六十六七,不会低于这个数。他看着有七十来岁,但按经验,北方人显老,估计他有六十来岁。问他,他让我猜,我说你五十八,他庄严地看着我,说多了点,我又说,五十五,他说,还多了,我说四十九,他说他五十四。他和我一年的。说脖子安了个支架,大腿根安了两个;原来在工地干,搬砖、递瓦、和泥,早早地就累垮了。问我一个月能拿到两三千不,我怕打破某种平衡,就说不一定,有时能,有时一分钱也拿不到。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不定干什么,有活就干,没活就闲着。问我以前做什么,我说以前在一个地方干,干不下去了,就出来奔熟人干。
前年,一次,在西山,和一位来自洛阳的农民聊天。他63岁,负责打扫、修剪、给树木花草浇水之类。交谈中,问我一个月能拿到多少钱。我怕打破某种平衡,就先在心里打了个折,然后说每月能拿到四千来块钱。他说,他一个月才一千八,凭什么我就能拿那么多。然后就不欢而散了。
吸取那次教训,之后我就比较注意。
有一次,遇到一位来自宁夏西海固的66岁的老农,开始他惜字如金,后来就聊开了。使我了解到他这样的人的艰难和想法。
又一次,去爬山,先打滴到山上的一所医院。开始也是聊不起来。当知道“身份”相当后,就聊得很自然,很欢畅了。
正是在一次次行走中,和各色人等的交流中,我了解到这个社会真实的状况。
大量普通人都是善良、美好、向上的。这给我力量。我喜欢和各种人打交道。
在河边的一个商店买了一包芝麻糖,5.00。河是永定河。糖是长条形。糖闻着不香,吃着还行。吃了3条,就不要了。
永定河原来因不断泛滥改道,称无定河,还曾叫桑干河。但这个无定河不是那首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里的无定河。诗里的无定河在陕西。
过一座跨河大桥。原来这是妙峰山镇所在地。在路边公共汽车站点庞驾庄等了好一会。南望,看到远处山顶的玻璃栈道。16:50乘890到北京西站南广场,4.00。
在等车时想,那一条条古道,曾经那么热闹,就这么消失在茫茫的历史尘烟中。随之消失的,有多少文化和故事。能开发出来作旅游的,只是极少数。随着科技的发展,也许有一天,人人都有了仿生翅膀或机械翅膀后,现在的公路、铁路也会成为古道,多数也会荒草丛生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吧。以后也会有很多古道博物馆,文字介绍和实物展出一定丰富得多,图片中会有如蛇般穿行于大地的公路和铁路,实物中会有各种交通工具:一个轮子的,两个轮子的,三个轮子的,四个轮子的,多个轮子的,自行车、平衡车、摩托车、轿车、卡车、飞机、火车;还会有台式电脑、笔记本电脑、手机。后人参观时,也会象我们今天一样感慨吧,古人活得真不容易啊。
打滴滴快车,21.11,19:10到家。
滴哥河南周口郸城的,40来岁的样子,很开朗。还是上午10∶00来钟吃过饭的。郸城,就是前几年发生平坟事件的那个地方;前几天回去扫了墓,到坟上烧了纸就回来了;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了,五个兄弟姐妹都在北京;说父亲过世时,小儿子才一岁多。隔得远,不亲。相隔四代,多数人连太爷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现在是多数人隔一两代就已经恍如隔世了。时代巨变,几千年来一大家子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状况很难再见到了;说现在通讯方便了,但亲情淡漠了,大家平时很少联系,各种群里也很少有人发言。这位滴哥很乐观,和他交流很愉快。
妻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凉拌黄瓜丝折耳根、南瓜青菜豆腐排骨汤、糖醋排骨、炒猪肝、青椒炒肉、蘸水。喝了茅台酒,吃了2碗饭。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真好。
看些东西。洗澡。
下次走京西古道,要从京西古道门楼进入,过牛角岭关城后,再继续走下去,看能走到什么地方。
姚祖喜(2019.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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