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的自在书屋 姚的自在书屋
收集我的部分手稿

西山故事

...

来自于:姚老师

最后更新时间: 1 年多前

学生考回北京读研。又可以一起爬山了。
前一天就约好的,爬好汉坡。
到广源大厦汇合;
打滴滴到玉皇顶采摘园——上好汉坡——登顶望京楼——温泉村,19.9公里;
打滴滴到农大北门北边商城五层的骨头庄吃炖羊排羊蝎子全家福;
打滴滴回。
望京楼——温泉村,这条线有几年没走了。路边的花草树木都长起来了,很茂盛。原来可以一无遮拦地远望出去,现在只能从缝隙里看山下的太阳山谷,看白家疃、杨家庄……
九月十月,帝都最美时节。
市面上水果丰盛;碧蓝的天空让心澄澈;远山近树如画;大山中林荫下,山野的风爽到极致……
望京楼下,一个指路牌:温泉、打鹰洼、克勒峪、憋死猫。
憋死猫,得是多逼仄的地方,才能叫这样的名字。那条路走来走去,至今也不知道到底哪儿是憋死猫。
春夏秋冬四季,一年又一年,走遍西山的山山水水。
眼看着大自然的四时变化,体会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道理。
最喜欢的,是冬季在山上走。
北国,冬季的山上安全,没有蛇蝎……多少个月夜,多少个雪夜……也没有人。
茫茫夜色中,走在大山里,四顾无人,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人类都移民到火星上去了,自己正一个人独步在地球上……
这样在西山行走,已经十多年了。
不经意中,不时会回想起一些事。
2011.7.18,从医院出来不久,下决心走出身心的低谷。
那天,步行:家里——紫竹桥——沿杏石口路往西到西山脚下——往北到香山公园——登顶香炉峰——下山……
11个小时,眼睛一次次发黑,太阳都看不见了;烈日下,没出过一滴汗。中途无数次想放弃。
第二天,拄着双拐又走鸟巢……半个月内,几个脚趾壳从红到紫到脱落。
终于,有一天,歌声重又回到我的生命里。
走在路上都会轻轻唱,友谊地久天长,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绿岛小夜曲,送别……经常在无边的旷野引吭高歌。
最近天天唱经典民谣Five hundred miles。
每次长走,都一身又一身汗,一天下来,只剩一个字——爽!
北国深冬的山里,地干草枯,树木也多光秃秃的,萧条而苍劲。有时能见到农家檐下一串串秋收的果实,玉米、大蒜、火红的辣椒……冬日暖阳下,坐在檐下歇一歇,会想起故乡……不时能遇到在路边售卖农产品的乡人,闲聊几句,买点京白梨、小苹果带回家……这是小文“平凡之福”中的一段。
有次,四月,从荆棘中钻出来,进到一片树林中,坐下歇息。突然发现正坐在一片坟地里。一座坟格外惹眼,与旁边的坟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土包前立着一块水泥方砖,上面用锐器刻满三个字:胡有才。不知那土包下埋着怎样的故事。
有次,暑期,我从山上下来。那时山下那个村子正在拆迁,拆得七零八落的。落日余晖中,我正走在一条小路上。突然,嘿地一声。我循声望去,一片废墟前,一位老人正从一个门洞里走出来,还向我扬了一下手,手上提个小凳子,另一只手拄根带抓手的拐杖。我走到那个交叉点,老人一步一挪地走过来。我向老人打招呼,老人不理我。几次跟老人说话,他都不回应,像我不存在一样。看老人挂着的胸牌,却原来,老人82岁,是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老人径自走到马路中间,坐下,眼巴巴地望着市区方向。有车经过时,老远就放慢速度,从老人身边绕过去。出来遇到一位村民,说起这个事,村民说,等他女儿呢。我说老人都这样了,他女儿也放心?村民说,嗐,他女儿死好几年了。这是小文“落日残阳”里记录的一个故事。
有次,百望山到克勒峪长长的山岭,冬天,呵气成霜。一个瞭望平台,一位小伙在上面打太极。小伙三十出头,来北京十年了。当初大学毕业时和女友一起来的,共同抱着一个美好的憧憬。愿望干不过现实。累坏了身,穷垮了心。说到底还是因为太穷,小伙说。两人从争吵不断到最终分了手。人生跌到了谷底,像死过一回,小伙说。是后来出来爬山才逐渐走出来的。小伙指着远处一个个地方如数家珍,说这些地方都走过。
这些,是无数个西山故事中的几个。
有时甚至会想起那年冬天横穿军温线时,那棵光秃秃的树上的那个空巢,不知那外出觅食的鸟儿是否已经回到自己的老巢。我自己,也是一只外出觅食的鸟儿呢,早已失去了归巢。
93级,我给他们上了四年的课,还做了他们四年的班主任。
我经常教大家唱歌。友谊地久天长,是常唱的一首。后来,同学们把这首歌作了班歌。学生毕业时,我带同学们在毕业会上唱这首歌。
5年前,学生毕业20周年聚会,我专程从北京赶过去,又和当年的学生一起唱这首歌。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罗同学说,她当大学老师也做班主任,在第一次班会上,学生要她唱首歌,她一时心中无措,突然想起我教他们唱的“友谊地久天长”,就唱了这首歌。后来她的学生也把这首歌作为他们的班歌,她的学生毕业后聚会时也必唱这首歌。
白同学做了中学老师,前不久看到他发的视频,他带的高中毕业班,学生在毕业前齐声高唱“友谊地久天长”。顿时心生感动。
在一次次类似的大大小小的活动中,不经意间,实现了一些交接、一些传承。
这是去年底和两位学生一起走西山后写的小文“海市蜃楼鬼见愁”里的一段。
回看这篇小文时,正值中秋节、教师节。双节出现在同一天,这样的日子,本世纪只有三次。
把师友想了一下,特别:
我的祖母是我的启蒙老师,培养起我良好的生活习惯和学习习惯;
我师父杜师决定性地奠定了我的人生道路,我一生喜欢语文、爱音乐,是受我师父的影响;
蹇师、李师、曹师,决定性地影响了我的教育教学风格;
郑师,对我的生活方式和处事方式起了根本的影响;
何书记——开始这么称呼,就一生这么称呼,在我的人生中任职最多(没有之一):同事,领导,师长,朋友,兄长。
陈老师,师长,忘年之交。
注:
「杜师——杜章海
蹇师——蹇人宜
李师——李世雄
曹师——曹义
郑师——郑学安
何书记——何光优
陈老师——陈祖荫」
教过的学生,没扩招时教的学生,师生感情最好。
几十年了,还记得很多学生的名字。
对有些班级特别下过功夫。
一生有好多很喜欢的学生。
姚祖喜(2022.9.6&9.10 自在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