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网上看到,一位朱姓女士做了1031次核酸检测,全国排名第一。这个记录还是两个月前的3月9日。
仔细算了一下,从2020年1月底开始核酸检测算起,朱女士平均每天检测了1.34次。
二
我的故事平淡无奇。
至今我一共做了14次核酸检测。 12次在校内或家属院,2次在四季青一个建筑市场边搭的检测点。
第一次是协和医院来做的,留下深刻印象。
最近15天连续做了11次检测。
三
去四季青检测的那两次,是第二次和第三次,大巴拉去,大巴拉回。那是因为孩子工作的地方附近有栋楼发现一个新冠病毒感染疑似阳性。附近的所有人做了两次检测都没事,但按要求,还是得回家隔离两周,我们也因此被一起隔离了两周。隔离的第二天检测一次,结束的前一天再检测一次。这两次留在脑子里的印象,是寒风中,人乌泱乌泱的,几间临时搭建的灰白房子前,人停下,张嘴,一根棉签从窗口伸过来……下一个……
居家隔离两周,有吃有喝,倒也不可怕。
平时就经常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三天五天,一周两周,时间不等,有时是为看某本书,有时是写作某个系列,如,过去的好时光。
区别是,被动与主动。被动时,会强烈地感觉到自由的可贵。
就是年轻人受不了,有些事必须亲自去公司处理,煎熬中,度日如年。
每次做检测,排在队伍中都不免会想:这么频繁地大规模聚集,每个人都在那小片地方张大嘴……如果真有人带得有病毒……如果病毒传染性强……如果病毒致命……
四
采样人员拿根棉签在人口腔深处左右鼓捣,有的是前后捅来捅去。之后好长时间不舒服。有时当场就差点吐了。
遍地开花的检测点,那些裹一身大白服的采样人员,别说是检验专业出身,很多连医生都不是,甚至没经过任何培训。
回想起第一次,前年,协和医院的医生来。大夫辛苦了——不辛苦。没有各种提示,什么头抬高点,嘴张大点,这样那样……动作轻缓,经验娴熟,把棉签从嘴角伸到舌边中部,再转几圈,完成。谢谢——不谢。棉签怎么伸进去,伸到什么位置,既达到技术要求,又不至于让人感到不舒服,协和医院的医生拿捏得很准。不禁感叹,这才叫专业,这才叫医德!
有次,看到附近没其他人了,我说,同时伴着手势,能不能别这么大幅度地横扫啊?我看不见——四个字的回应里听得见的情绪化,疲倦、厌烦、无奈……我轻声说,可以学协和医院大夫的做法……
业务素养、个人修为……细节上,人与人,真是天壤之别。
插播:
「十好几年前,在水多的那所医院住院好长一段时间。开始几次是一位四十几岁的老护士给我输液,她每次都是先把针垂直扎进肉里,再把针别平推进血管。很痛。不久就鼓起来。按床头的呼叫按钮,就有实习生来拔了重新扎。之后我就一直要求那些实习生给扎。有的扎得很好,有的扎得还不好,加上有些病人一被扎疼就骂人,有些小女孩很紧张。谁给我扎,看到她紧张,就鼓励她。年轻人学得快,又为形势所逼,一两次后,就学好了。
理论到实践,有个长长的距离。在实践中学习,是最好的学习方法。
出院后,病老是反复。后来去协和医院找肖大夫看,才稳定下来。医,药,都差不多。差别在细节。」
插播:
「得了这个病,早期会伴随一种叫甲亢的并发症,饿得快,食量大如牛。有次,找肖大夫看了后,就便到附近一个餐馆吃海鲜粥。一大罐,平时够吃两顿。这次没吃饱,又点了一份烙饼。吃得差不多后,请服务员把瓦罐和盘子收走,改用一个小碟子把剩下的饼放在上面,边不时拿起来吃一小口边休息。这时,来了一对老夫妇在我面前坐下。一下就看出他们是从外地来京看病的。他们点了一份烙饼。两个人只点了一份。他们边吃边不时看我一眼。突然,那老妇人轻轻地对我说,这个,你也可以吃。我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好意。吃、住、行、看病,样样花费大,只有在吃上能节省点。他们把我当成也是从外地来看病的了,他们以为我为了节省,一餐就吃那一小片饼。
种种小善是人间大爱的星火,点点星火照亮风雨飘摇的人间。」
插播:
「饿得半死的那个年代,乡人不知道这个病。有人病了,人们被他惊人的食量惊着了。这时有见过世面的人说,这是被饿死鬼缠上了,他哪能吃这么多,这是鬼在吃呢。这时,那可怜人停下筷子,瞪着双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瞬间空气骤变,人们倒退两步,胆子小的逃命般撒腿就跑。」
插播:
「二十多年前的事。
买了双皮鞋,一百八十四块钱。不久,左脚那只就破了个口子。对付着穿了几天,不修不行了。拿到校园里,北师大的校园,六七十岁的一位老人的修鞋点去修。去取时,赫然一块疤,针脚也歪歪扭扭的。只敢晚上穿出去,白天尽量不出门。
就在那时,一位同学从国外回来,带回一堆东西,都是从国内出口到美国的。同学说,出口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其中有双皮鞋就是我穿的那种,六美元,合四十多块人民币。生气了一天半。想到自己连生气的对象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人家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更没人在乎,就不生气了。只是后来想起时还是不免生气。
暑假回到家,把那只鞋拿到花溪乡场上。一伙四川人在修鞋,二十几岁到五十几岁,前后一溜排在路中。接待我的是位小伙,二十七岁。拆线,取下那个疤;剪皮子,使机子,用改锥……小伙子边麻溜地干活,边笑着和我聊天。看得出来,那时那位小伙对自己那份工作是满意的。当听到那只鞋子之前的命运时,小伙子吃惊地说,啊?六七十岁的老师傅啊,什么手艺,好意思到社会上混哪……他收你多少钱,我收你多少钱。修补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像只新鞋回到主人手上。三块钱。
经常会想起这件事,想起重复了一辈子的那位老者,想起有一手好手艺的那位小伙。
五年前,家附近,社院旁那个十字路口,也有个修鞋点。有次,请那位师傅给我的一根拐杖底部钉块胶皮。师傅边干活边和我闲聊。重庆人,四十九岁,出来整整三十年了;和老婆就住在附近。老婆给一位老人做保姆,老人把一间房给他们夫妇住,不收他们钱。老婆是他回老家找的,结婚后就一起出来了。他们有个儿子,在上海打工;原来生意不错,现在越来越不行了……
看到这位重庆师傅,就想起那位四川小伙。
这个修鞋点是突然消失的。开始一段时间,每次经过那个地方,都以为那个摊点哪天又会出现在那里。如今,再没见过那位重庆师傅。
当年给我修鞋的那位四川小伙,算来也五十多岁了。不知他现在何方,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五
做完核酸检测后,到办公室喝茶,听歌,Five hundred miles、北国之春、茉莉花、送别……边看书。
看到群里有人发了张照片。
第2章 极限与连续函数
第二段是近几年来推行的“课程思政”内容:
「一个函数哪怕无限延申,也会符合自己本身的定义,有不变的函数式,“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无论走到哪里,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本质与职责,为数、为人皆是如此,极限与连续,也恰如人生道路,我们不断远行,走向人生终点,回望走过的路程,有的人像发散函数一般离本心越来越远,但有的人便如收敛函数,恪守自己的本心,不断接近自己的理想,函数有多样性,人亦如此。」
我的回复:
「看了作者的大作,大吃一鲸!
首先,作者提出了一个新概念:函数延申。
这有点像数学里的函数延拓,但不是函数延拓。
简单的例子:
f(x)=sqr(x),x>=0.
可作无穷多种延拓。这是一种:
g(x)=f(x),x>=0;g(x)=-1,x<0.
延拓得到的函数显然不满足“有不变的函数式”。
另,汉语里有个词,延伸,但没有延申。作者为汉语发明了个新词。
其次,数学里没有收敛函数的概念。什么叫收敛函数?没有这个概念。这应该也是作者的发明。
再次,数学里没有发散函数的概念。
第四,关于函数的性质,有单调性、奇偶性、周期性、有界性、凹凸性……但函数没有多样性。作者不用数学语言写数学书,应该是一种创新。
第五,路程,指道路的里程。可以说“回望走过的道路”,或“回望走过的路”,但不能说“回望走过的路程”。作者把路程和道路或路等同起来了。这应该也是作者的发明。
第六,作者的语文水平太nb了,基本只用逗号。
第七,最佩服的是作者行文的逻辑。太开眼界了。
短短几行,众多发明创造。这书会名垂青shit。」
群友回复我的:
作者可能不是学数学的;应该是政治老师写的。
有人说:像文革时的课本了;数学这么教,误人子弟。
六
身边的年轻人突然开始储物,仿佛天方夜谭的故事变换了时空,着实把我震撼到了。
这些年,平时总是储备点吃的用的,密封包装的米、一些干菌菇、冰冻的生鲜鱼肉、洗涤剂、用纸……最初耳边听到的是同情的口吻:唉,你们这些被饿过的人……后来,尽管语气温和,句子简短,却不容置疑:以后不要买了!
有天,看到一些群里发的视频,好多超市的货架都被买空了。赶忙也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人明显比平时多。排在熙熙攘攘的队伍中,突然一个声音喊,没鸡蛋了。像演练过似的,马上就有一位胖胖的女员工接话说,有二十吨物资等着我们去拉呢……又不给我们加工资……到时候东西又多还便宜……旁边队伍里一位老太叹口气,唉,都是上海封城闹的……但首都不应该这样啊……
曾和上海的朋友聊起储备物质的事,得到的回答是,不用,不用,上海不用,上海不用,上海不会缺物质,上海都缺物质了,那世界上的人都饿死得差不多了……
是上海封城改变了一切。
上海封城的表现,颠覆了所有人包括上海人对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认知。
上层,用权力把所有环节都做成了死循环,然后天天研究打通堵点;中层,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所适从,无所作为;基层,包括临时被赋予点权力的,多少人,要么推诿,你找卫健委,你找民政局,你找市政府,你找上面,你找……要么瞬间变身,横行霸道,雁过拔毛……整个城市停摆……民众承受了巨大的代价、牺牲和痛苦,遍地次生灾害。
七
一次检测后,想去附近的公园走走。紫竹院公园“五·一”假期不开放。打车到圆明园遗址公园。出示48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购票,再扫健康码,入园。
北国树叶茂盛时节。
西边那条河渠,两岸好几树圣白槐花夺目。以前不曾注意到。圣白,是故乡的语言。
渠边石上,面水而坐,看《红高粱家族》。
“卷首语”先声夺人:谨以此书召唤那些游荡在我的故乡无边无际的通红的高粱地里的英魂和冤魂。我是你们的不肖子孙。我愿扒出我的被酱油腌透了的心,切碎,放在三个碗里,摆在高粱地里。伏惟尚飨!尚飨!
莫言,刚三十出头的年纪,那时整个国家又刚从几十年思想禁锢的那个年代走过来,就写出这样的作品。了不起。
莫言写到的那个年代,苦难深重,烽火连天。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只要民间社会不垮,国家终会有希望。
风正好,阳光正好。
月地云居,旁边水口,30条锦鲤,红白黄黑间杂纹身。看它们游来游去,它们那样子,实在是快乐。不知它们为什么那么快乐。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不知鱼快乐是不是因为鱼记忆短暂。
互联网时代,只有热点事件能吸引人的眼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势汹汹,一去无踪。
互联网有记忆,互联网也健忘。互联网的记忆短暂,互联网时代的人却不那么快乐。
如果一个民族也记忆短暂,也健忘,那么,这个民族又怎么可能吸取教训,走出几千年历史的轮回。
阳光下或树荫下,不时能见到三两个年轻人躺在防潮垫上玩手机,打游戏。
八
大都市,平时人们很难相互见上一面。频繁的核酸检测,让不少人无意中就碰上了。
一次,核酸检测出来,遇到一位熟人。好多年没见了。看到她的样子,真诚地为她高兴:啊,好,好,几个月了?对方勃然变色:去你妈的。友尽核检,这是老康遭遇的次生灾害。
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故事。老康是眼拙,我那时是没经验。我的故事的结尾不同。对方瞬间脸红,一双大眼睛忽闪着,仿佛在问,你什么眼神?随后一脚跨前一步,一只手把我轻轻地打了一下:你,讨厌!下次再见到她时,从前那个身型健美、心地善良的形象又重新站在我的面前。
赶往检测点的路上,路遇时的对话:做了吗?做了……多少年后回头看,会以为是搞什么秘密工作的人在对什么暗号呢。
最后那次。遇到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同事。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坚持到后面去排队。出来后再次相遇。站着闲聊了一会。
住在靠马路边的房子,很晚还有车来车往的声音。说原来也是住的靠马路边的房子,习惯了。我就说了我小时候的一个故事。
故乡的老屋,旁边有条瀑布,背后有片竹林,四周是稻田。有次,初中时期,带一位同学到家里玩。半夜同学把我推醒,抱怨说这么吵你怎么睡得着。我仔细听,稻田里蛙声一片。在外漂泊几十年,睡觉,最喜欢,还是故乡的老屋。后来想,那是心灵的宁静。
一个驼着的背影远去。好几年不见了,老同事明显老了。
到家后,拿了一瓶酱香一品酒,送给住同一栋楼的一位老同事。这位老同事也是七八十岁。酱香一品酒,是我宁叔寄来给我的。
九
排队的人多。一个喇叭在反复播放:各位爷爷奶奶们,各位叔叔阿姨们,为了自己的健康,请戴好口罩,并请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有点堵心。“各位”是单数,后面能不能别加那个“们”。
也难怪,有次听一位获得过百位国家教学名师称号的专家作报告,第一句就来个“各位老师们”,最后来个“谢谢各位老师们”。
另,“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就是不知道病毒能否理解人类的苦心。
这些年,到处是含石量占56%的专家。
石,5划;专,4划。砖,石占56%。含石量56%的专家就是砖家。
砖家遍地的时代。这是一个神奇的时代。
队伍中,一位老太在一位志愿者身边恍惚,志愿者反复在她耳边大声解释:上午来了,下午就不用来了……老太声若蚊子,脚步漂浮,如在梦游。排在我前面的老太说,她痴呆,她女儿也有病,管不了她……
外界,疫情早成过去式了。奥密克戎这个新冠病毒变种,致死率已远低于普通流感了。
病毒不识人,不会看人下菜碟;病毒无处不在,病毒封不住。
防疫,本是个科学问题……
其实,只要在法治的框架下,政府的事归政府,医疗的事归医疗,教育的事归教育,农业的事归农业……
天气热起来了,病毒会消停一段时间吧。
插播:
「三十多年前,一位硕士同学喜欢涉猎一些在我们看来比较偏的杂书。还记得的有两本,《人体中的正常菌群》和《血液与性格》。他看了后,就兴致勃勃地跟我们讲。
这样的知识,今天已经成为常识,但那时我们是第一次听到,感到很新奇,甚至难以接受:人的口腔、鼻腔、眼睛……充满各种细菌和病毒……通过长期共存,成为人体中的正常菌群……没有这些菌群,人就活不了,吃进去的东西消化不了,动不动就感染……
四种血型对应四类性格。大家都认为人的性格与生存环境和成长经历等因素有关,而与血液无关。同学以一个反问句让大家陷入沉默:一个人的性格能与组成这个人的关键材料——血液无关吗?他学以致用,通过人的性格反猜人的血型。一时引起好多同学的兴趣。
顺便,另一个同学说的一个故事:
说有种动物,叫树懒,那时我们好多人都不知道有这种动物,说这种动物反应特别慢,慢到什么程度呢,你今天给它打一针,到明天下午,哎哟,它才反应过来。」
十
手臂痛得厉害,做完核酸检测后,到操场上吊单杠。偌大的校园,行人寥寥。
遇到一位老乡,退休后,学拉二胡。零起步,每周找人指点一次。
闲聊了一阵。住在山里,一辈子没出过山的山民都出山做核酸检测……有的人,一穿上那身白色服装,就变成了凶神恶煞,肆意践踏人权,践踏法治。他们以本来面目示人时,多少还有点顾忌,怕被报复……把感染者称作羊……这些年,像我们这样有工作的还好,那些没有稳定收入的,太难了……
十一
和在上海的一位老同事联系。
他们那一带是3月18日开始封的。现在好了,能团购到菜了,价格也只是平时的两三倍,就是快递还是送不上门,到了附近两三里路的地方都被退回去了;前段时间菜贵,白菜、西红柿都是十五六块钱一斤,花菜二十……上海封城来得突然,有段时间特别难,除了可以下楼做核酸检测,不能出门,物资又送不上门……
老同事是位老上海,七十五岁,年轻时下放云南当知青,后随夫转业到贵州,把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献给了云贵高原,退休后方得以回到上海故乡。
那年,专门邀请我们去看上海世博会,吃住在家里,带我们去看南京路、外滩、城隍庙、市场、古镇……
我们同事过五年,二三十年来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位老上海,让我们感受到人间最美好的感情。这位老同事是我们的亲人。
老同事告诉我们一个让人无限悲伤的消息。
夫姐的一个外孙,两天前被人发现死在租住的一间隔断屋里,上海远郊靠近浙江的一个村。
突然的封城,没有吃的,又出不去……一个极自尊又极自卑的年轻人……苦熬一个多月,终于,绝望中,用一块尖利的玻璃结束了自己25岁的青春年华。
听说,从窗户上和地上的血迹看,死前一直在挣扎。
这孩子是上小学时从云贵高原大山里跟父母到上海来的。父母以收废品为生。小学,初中,后来读了个职业中专……做过厨师,干过物流。父母原来包了个厂子的废品,收入还不错。后来厂子被别人包走了。父亲腿脚有残疾。之后两夫妇一直找不到更好的营生,后来就到广州去了。
因为封城,父母不能从广州到上海来,老同事也出不了门,没法去看一眼这个可怜的孩子。听警察说,直接送去火化了。
这个无名无姓的年轻人一直很努力,一直在与命运抗争。记录下他的故事,但愿这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
十二
遇到一位小孩跟她爹一起去做检测。缺牙巴,应该是六七岁。问,果然。在读小学一年级。问她妈怎么没来,回答说,妈妈做大白去了。她妈是牙医。
大白,指穿一身白色防护服的人,是最新出现的网络词汇之一。有点那个意思,不知孩子怎么会这么用。
这些年出现了很多新词。
被就业——这是较早出现的新词之一。印象极深刻。一个主动的行为,前面加一个被字,错误显见。但结合实际,却显得很传神。
山寨;给力,破防;屌丝,草根,韭菜;996,007;内卷;躺平;清零,静默管理……随便一搜,就几十个。
这些词汇,有的会沉淀下来,有的,很快就会消失,甚至,现在频繁在做的“核酸检测”,天天在用的“健康宝”,天天在查的“健康码”,若干年后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它们的意思了吧?
十三
有次做完检测,在出来的路上,想这样一个问题,自己从事教育工作几十年了,国民的逻辑思维、科学素养、法治观念、创新能力、独立人格……是进步了,不进不退,还是退步了?把范围缩小,仅就自己教过的学生而言,情况又如何?
……
十四
有次,检测后,打滴滴到王府井书店。去王府井书店,一是多年没去过了,二是想去验证一件事,三是顺便走马观花看看一路的状况。人少,车也少,到处关门闭户,不时出现一个核酸检测点。扫码,测体温,进入书店。一进门,显眼位置,还摆着那种书。一层,二层,三层,四层……没看到几个工作人员,顾客更少。在四层,用来看书的那种手持放大镜,标价198.00。才拿起来,工作人员就说,可以打折,158.00,紧接着说,疫情没完没了,生意太难做了……
每次逛这样的大型书店,看着满世界的书,都会产生再也不想写了的想法。
胸闷,出来到王府井步行街的一张长凳上坐着休息。内联升、步瀛斋……都关着。有几个门店开着,稻香村、捶糖帮……看见几个服务员,没见一个顾客。
有天,在遥远的西北边陲的一位学生发来微信聊天,问我最近在做什么,我说,最近每天做核酸检测、看书、看来自各地的消息、走一走、听歌……回复完,默然感慨,核酸检测,竟成为每天必须做的第一件事。
十五
这些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核酸检测本身及与之相关的种种,只是一个缩影。
法治废弛,科学退位,民生多艰,社会溃败……
说不完的点点滴滴,道不尽的悲欢离合。
有谁能写出其中之万一?
注1:
2022.4.26——2022.5.10,15天,做了11次核酸检测。
该文最初写于2022.4.28,之后,根据具体情况,作了修改,又时不时加写一段。
注2:
因为去哪儿都必须出示48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所以估计还得继续频繁做检测。但以后不写这个话题了。
注3:
刚写完,又看到通知,紫竹院街道,明天,后天,5.11,5.12,继续做核酸检测。
姚祖喜(2022.5.10于自在书屋)
2022.5.21补注:
5.12,5.13,5.14,海淀区又连续三轮全员核酸检测;5.16,5.17,5.18,北京市再连续三轮检测。其中,5.15,没接到通知,就没去做检测,健康码就出现了“弹窗4”;
5.19,5.20,5.21,又三轮。
4.26——5.21,26天,21次核酸检测。
两年多来,一共做了24次核酸检测。
姚的自在书屋